研究称：母亲过早离家严重影响留守幼儿智力发展

中国超过6000万留守儿童的生活和发展状态，对中国的未来影响甚巨。一项学术研究显示，在留守儿童群体中，真正最为脆弱的，是那些母亲过早离乡打工，由祖辈抚养的3岁以下幼儿。研究结论指出：母亲的过早离开──尤其是当孩子还不足15个月大时就离开，对幼儿的认知发展，将造成明显且长期的负面影响。

留守儿童指父母双方或一方外出到城市打工，自己和其他家族成员留在家乡生活的孩子。一般而言，母亲是父母之中第二个外出打工的人。在中国，她们离开家庭后，孩子一般会留给祖母抚养。据2014年的中国统计年鉴，中国2岁以下的农村留守儿童占该年龄儿童的四分之一，数量约1170万人。

前述针对留守儿童发展状态的研究，是由REAP，即“农村教育行动计划”开展，意欲通过大范围的抽样调查和干预实验，对现行留守儿童的扶助政策进行评估。

由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实验经济研究所、中国科学院农业政策研究中心和美国斯坦福大学等机构共同合作的REAP研究项目组，多年来通过随机大样本的干预研究，进行公共政策倡导，也曾获得诸多政策主管部门的积极回应。

从2013年4月至2015年4月，REAP对陕西商洛、安康、汉中等三市乡村1834名3岁以下的婴幼儿和他们的养育者进行了4次用以评估幼儿发展能力的贝利量表测试，4次测试分别在幼儿6-12个月、12-18个月、18-24个月、24-30个月大时进行。

研究团队介绍，之所以选择在陕西的三地农村抽样，是因为商洛、安康、汉中的经济地理状况，在中国中西部地区贫困地区颇具代表性。根据国家统计局2014年的数据，陕西省的GDP在全国排名19。同时，根据国家统计局2013年的数据，陕西省33%的农村儿童（0-17岁）是留守儿童，在全国排名13。

据参与研究的北京大学现代农学院副教授罗仁福介绍，贝利量表是目前量化测试婴幼儿发展水平最好的工具，它取的是一个相对分数，标准分是100分，也意味着中国城市地区儿童的平均发展水平。目前，贝利量表的测试分数，在中国有基于城市儿童大规模测量建立的常模。

研究结果显示，受测幼儿的认知发展水平随着年龄增大而下降，这也意味着，他们的年龄越大，和中国城市地区儿童的平均发展水平差距也就越大。

在6-12个月大的受测孩子中，有30%的认知能力相关项目分数，低于85分，与城市儿童的平均发展水平落差达约一个标准差；而当受测孩子成长到24-30个月大时，低于85分者的比例，上升到53%。

更令人忧虑的是，其中得分低于70分的孩子，更从6-12个月大时的7%，骤升到34%。

研究团队指出，若一个孩子的得分低于70分，意味着把这个孩子放到城市里的时候，认知水平会低于约95%的城里孩子。

研究发现，与幼儿认知发展水平的下降几乎同时发生的，是母亲的离开。在上述抽样研究中，西部农村地区母亲抚养的婴幼儿的比例，逐步从82%（6-12月龄时），下降到60%（24-30月龄）。而留在老家的孩子中，90%以上是由奶奶抚养。

由于研究团队缺乏幼儿母亲离开的确切时间数据，研究者估计，发生在幼儿6月龄至2岁之间的母亲的离开，将使婴幼儿的认知分数下降约0.15个标准差（约2.6分）。但对运动发展、社会情感等维度的发展则没有影响。

然而，母亲的过早离开──尤其是当孩子还不足15个月大时就离开，却对幼儿认知发展有显着且长期的影响。研究者估计，当孩子还不足15个月大时母亲就离开，将使孩子在24-30个月龄时认知分数下降约0.31标准差（约5.24分）。

现有的科学研究显示，与岁数稍大的孩子相比，父母陪伴的缺失对幼儿的消极影响更大。

有神经科学研究显示，母亲的支持，对3岁以下幼儿的海马体（大脑中被认为是感情和记忆中心的部分）发育有很强的联系，但对较大一些孩子影响则稍微递减。

REAP团队的主要研究设计者之一、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罗斯高（Scott

Rozelle）认为，在上述研究中，奶奶等祖辈亲人的现代抚养知识缺乏、育儿方式不当，使幼儿缺乏足够的认知发展刺激，是母亲离开之后留守幼儿智力发育滞后的主要原因。

2015年，据REAP团队在中国农村的实地观察研究显示，大多数隔代抚养的监护人，是采取传统的观念养育幼儿。认为带好孩子的标准，就是“吃饱、穿暖、不生病就好”，少数家长甚至还有将孩子的手和脚给绑住，防止幼儿乱动等错误的育儿行为。

在REAP的调查中，在中国农村地区有超过90%的家长表示自己虽希望宝宝更聪明，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有效的。运用受到认可的积极方式，如给宝宝读故事书、唱歌和一起玩玩具等手法，促进儿童认知能力发展的农村家长，比例仅为12%、37%和39%。

为了探索怎么样做，才是辅导家长科学育儿的方式，REAP团队和国家卫计委、陕西地方卫计部门合作开展了“养育未来”婴儿早期发展项目，培养当地计生干部入户教育、帮助农村儿童监护人养育孩子，向家长系统传授读故事书和绘本、带孩子做手工、训练孩子抓物、识物能力等现代育儿方法。

罗斯高发现，如果母亲留在家庭中照顾子女，在教会母亲们科学的养育方法后，孩子的IQ可以提高大约10个点；但如果母亲外出务工，90%的留守儿童会是由奶奶照顾，但是工作人员在试着教授奶奶养育方法后，孩子的IQ却很难提高，“这是留守儿童最严重的问题”。

专家认为，由政府投入的大规模幼儿早期发展干预应尽快开展。罗仁福认为，儿童早期养育的公共产品属性强，政府应担负起较大的责任。他建议，第一步，政府应关注贫困地区的幼儿早期发展。贫困地区最需要政府投入，由政府兜底免费服务。罗仁福遗憾地说，2013年度，中国的财政性教育经费已突破2.44万亿元，占全国GDP的4.3%，但是，仍没有任何专门的固定预算项目用于0-3岁的婴幼儿早期发展。